的拖行声由远及近,一个男人拖着水泥袋出现在视野,借着桌上手电筒的光,依稀可辨认出这是在港口那架废弃采砂船里。
&esp;&esp;男人发现她醒了,看她一眼,照旧闷头拖水泥,直到将最后一袋水泥运进船舱休息室。
&esp;&esp;他坐下喝了口水才问出第一句话: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
&esp;&esp;“知道。”李金银声音平静地报出一个名字。
&esp;&esp;那是李志强骗来的人里为数不多的硬骨头,因为不听话,还想带人逃跑,被捉住后活活打死了。
&esp;&esp;“你是他的亲属。”
&esp;&esp;男人点头,“我是他爹。”
&esp;&esp;又问:“你见过我的孩子吗?”
&esp;&esp;“没有,他死的时候我还小。”
&esp;&esp;接着,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&esp;&esp;男人挪动着微跛的腿脚走到采砂船的窗口,整面墙锈迹斑斑,窗框松松垮垮地悬在空中,横插出几只铁钉。
&esp;&esp;窗户外边,港口另一头的路灯像与这里隔了片海,周遭被夜色团团包裹,死寂一片,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引起注意。
&esp;&esp;“孩子,你在等我。”
&esp;&esp;“对。”
&esp;&esp;“你知道我会来找你?”
&esp;&esp;“你杀错了人,我想你还会再出现。”
&esp;&esp;镜头里,男人的脊背徒然塌了下来,墙上的影子占据了画幅的大半,像只老态龙钟的怪物。
&esp;&esp;“我没打算伤害其他人,但他追了上来,我没有办法。”
&esp;&esp;李金银不为所动,既不为自己的处境着急,也不借机拖延时间,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、鬼魅般的眼睛,那双眼睛深不见底,凝视时令人产生寒意。
&esp;&esp;男人不禁问:“你就快要死了,一点儿也不害怕?”
&esp;&esp;“我想知道他最后说了什么。”李金银回答到。
&esp;&esp;“他让我别跑,问我是谁。”
&esp;&esp;“还有呢?”
&esp;&esp;“没了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“一句别的也没有?”
&esp;&esp;“没有。我手很稳,没给他机会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“孩子,你为什么不伤心?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“我明白了,因为你是李志强的孩子,一个杀人犯的孩子。”
&esp;&esp;李金银的面孔直到这一刻才稍有变化,她的眼肌完全松弛,嘴角机械地抬起,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,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反应了,即使是被男人用手电筒砸破头扔到窗边,她也毫无知觉似的,兀自出神地望着那扇又锈又破的窗。
&esp;&esp;背景里传来铁锹搅合泥沙的动静,在空荡的废船舱里幽幽回响。
&esp;&esp;电影的最后一幕,天光微亮,海水沉如黑墨,李金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海里走去,越过她消瘦的肩,数个提着手电筒的人影沿着港口奔跑,叫喊声划破了寂静的清晨。
&esp;&esp;港口越来越远,镜头里只剩下李金银麻木的脸,额角血迹如一块锈铁,海水漫过她的胸膛,而她一直向前,一直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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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喻氤的杀青宴也是整个剧组的杀青宴,这一晚大家喝得烂醉。
&esp;&esp;不同于待闻勉时那种暗暗讨好的善意,剧组的人对喻氤的态度要随意许多,言语间也掺杂了些真心,有熟悉的指导老师拉着喻氤嘱咐,要她回去以后专注拍戏,爱惜羽毛,就连在酒桌上为难过她的主摄也借着酒劲上演“冰释前嫌”。
&esp;&esp;喻氤一一应和,心里半是高兴,半是怅然若失。
&esp;&esp;众人闹到后半夜才散,喻氤帮周湘把喝断片的秋秋送上车,再回来包厢里只剩下孟竖没走,他今天戴了个帽子,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,帽檐遮住大半张脸,看起来并没有杀青后的畅快。
&esp;&esp;喻氤想到最后一场戏演完,这个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大导演亲自抱着毛毯等在岸边,对她郑重道谢的样子。
&esp;&esp;她在孟竖身旁坐下,问:“孟老师,李金银最后活下来了吗?”
&esp;&esp;孟竖好像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,盯着酒杯底座反问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