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既然小妹自家愿去做童养媳,那也就免得狗栓的挣扎了——把小妹送到海州去,对这个佃户家庭是极大的挑战,不但要准备去海州的吃食,而且还要提防着到处乱跑,可能会引起老爷不快,认为狗栓‘不稳重’,来年不把田佃给她了。而小妹的考虑也是有理的,去做童养媳,兄弟们还能偶尔去探望,若是卖给人牙子,那……那……
&esp;&esp;和城里居民,对于菜人市的猜测不同,菜人市在农户的生活中,是如影随形的,它仿佛海上仙山,虚无缥缈,但又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每个饥荒的年份。农户们或者没有自家去过,但一定听过菜人市的传说,而且对于一些家底儿贫困,却并不瘦弱反而红光满面的人,也会有人夜里去看他们的眼睛——传说吃过人的人,夜里眼睛会闪和狼一样的光。
&esp;&esp;在狗栓对妹妹未来的设想中,做童养媳不是最理想,但至少要比饿死或者卖去菜人市要强得多。于是他回村后就去请二堂叔说项——他有热孝,不好登老爷的家门。
&esp;&esp;二堂叔拍胸脯,“包在我身上!小妹俊俏得很,人又机灵,张家必看得上的!”
&esp;&esp;谁知道两三天后,却带来了坏消息:张家前些日子已经收了个童养媳,也和狗栓家差不多的情况,家里人天花死得差不多了,小女儿无法养活,舍给张家做童养媳,还能有一口饭吃。
&esp;&esp;“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老爷?”二堂叔对此事的结果有自己的看法,低声问,“老爷说起你,脸上颜色不好!说你心野,常往城里跑,越大越不听话了!我赔了许多好话,老爷这才没说今年的田该怎么佃!”
&esp;&esp;狗栓心底发冷,也是有了猜测:看来老爷是知道自家偷偷去种痘了。
&esp;&esp;正要搪塞二堂叔,又要再设法给小妹安排去处:今年到现在只下了一场雨,只怕收成又是不好,到六月里再没个收成,一家人就真要饿死了!库房里的粮食已越来越少,吃稀粥都够不到那时候——
&esp;&esp;最近农闲,他本来吃得也不多,把裤腰带勒紧骗肚子,种痘后虽然没发烧,但这几日也感觉比往日更虚,此时一着急,一阵一阵发晕,感觉脑子跟不上趟,站在地上晃了两下,定了定神正要说话,便听到外头一阵骚乱,两人走出院子里一看,不少人都从村里老爷家方向飞奔过来,当是去帮着修屋子的佃户,嘴里都在惊呼,“痘神娘娘保佑!起疫了!快关门!”
&esp;&esp;“起疫了!又起疫了!”
&esp;&esp;第256章 土豆救不了村里人
&esp;&esp;“天爷呀!你恁地狠心呀!这花痘子发了个没完没了呀!天爷啊!”
&esp;&esp;悠长而嘶哑的声音, 随着青色的烟气一道飘上了云霄,头戴着白布的女人在坟头晃着身子,抱着新立起来的墓碑干嚎着, “我这苦命的儿哟!我这狠心的哥, 你咋谁都不带,就带了他去——”
&esp;&esp;在她身后,村里一片死寂, 正值饭点, 但烟囱里飘炊烟的人家都不多, 今年开春时这波天花, 要比去年秋后更严重得多,原因并非是百姓们所能了然的,仅仅从结果来看, 李家村死的人要比去年多得多——狼都从山里下来了,发天花死的人, 菜人市也不收,有能力将他们下葬的人家更是寥寥无几,大多数人只能用草席裹着, 刨个浅坑埋了, 白日里埋下去,晚上就被狼挖出来吃了。这些狼吃得肥头大耳的, 一个个壮得像是小牛犊, 县里又安排了猎户,来给他们下套子, 打死了几头狼, 带回去给老爷们吃。
&esp;&esp;“以后死了人尽快烧掉!”
&esp;&esp;县里的老爷们是这样说的, 带着对这群愚钝农户轻微的厌恶, “死人埋在那,也会传染!报纸上说得清清楚楚!疫病死的人,必须烧掉!”
&esp;&esp;说得倒是轻巧,但哪来的柴火?刚过了一冬,正是枯藤发新枝的时候,这时候砍柴烧死人?村里活人都知道不能这么干——今年若还歉收,那树是要留着吃树皮的。要说出去买,哪来的钱呢?
&esp;&esp;不是不知道怎么做,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听天由命,一家人里,晚上死了爹娘,白日里儿女擦擦眼泪还要去地里,种到自己发病的那天,死似乎反而倒成了解脱,死了至少不用想该怎么活下去的事了,这在如今来说,实在是很大的难题。便连村里的李地主一家人,也在这一轮疫病中死得都差不多了,他们家是这轮疫病爆发的中心点,第一批染病的农户,当天多是去帮他家修瓦房去了。
&esp;&esp;李地主家,他自己留下了一脸的麻子,嗓子也哑了,大儿子早年去了,儿媳妇幸免,在家守着大孙子,没有改嫁,要为李家‘挣一座贞节牌坊’,但这一次大孙子也没了,哩哩啦啦,家里十几个人没了一半多,具体是为什么,家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