叁天后。
天气阴云,九点的清晨,天际还泛着乌青色,隐绰的光落在姜柠的纤背上,她垂头看着笔下的墨痕,目光顿在“对不起”这叁个字上。
平心而论,她对沉知珩是有歉意的,在离开这里的最后一天,还是决定写一封道歉信,顺便把他的银行卡还回去,也算是为她的闹剧画上句号。
她虔诚地写了一千多字,一笔一划端端正正,可能当年高考都没这么认真地书写过。
打开信封,将银行卡和信件放进去,打算下午走的时候把东西塞到他的门底下。
最后盖上笔帽,门铃随即响了,姜柠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,以为是搬家公司的人。
绕过客厅里堆满的纸箱,她开了门。
门口站着的人是快递员。
她最近没有买东西,核对信息后,又的确是自己的包裹,签收完,拆开邮件,发现里面是一封律师函。
她将内容浏览了一遍,尚好的心情骤然跌到谷底。
按照上面传达的意思,她踢伤了沉知珩,伤情达到了轻伤二级的标准,他那边已经收集好证据,一个星期之内就会提起诉讼。
她知道,一旦提起诉讼,就不可以撤诉,那她面临的很有可能就是叁年以下有期徒刑。
攥紧的指尖逐渐泛白,她秀气的眉心迭起褶皱,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,想要找的号码没有找到,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在离开酒店的那天,她就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,删得干干净净,一点也不留。
通信记录翻了好几遍,瞥见最下面有一串陌生数字,她寻着通话的时间详情细想。
那好像是秦格的手机号码。
北城,酒店。
秦格站在书桌前,毕恭毕敬地汇报昨天开会的内容,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声不适宜地打断了他的话。
看到沉知珩不悦皱起的眉头,他说了声抱歉,拿出手机打算挂断,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备注,又犹豫了半晌,抬目瞄向沉知珩,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沉。
秦格犯了大忌。
沉知珩最讨厌在汇报的时候被电话打断,往常他都会静音,偏偏这次给忘了。
趁着他还没有发作,秦格故作惊愕,“沉总,是姜小姐的电话。”
在纸面上滑动的笔尖倏地顿住,最后一捺收笔太快,显得字体结构很不相称。
秦格见他眉头松动,翻了一页纸,没有说话,心里拿捏不准,又忍不住试探,“还是等我汇报完工作再接吧。”
嘶——
锐硬的钢笔尖在白色的厚纸上划开一道浅浅的裂痕,浓稠的黑墨像他眼底的情绪一般,堆积在一起,渗透纸背。
“不过我看姜小姐好像有什么急事,还是先接吧。”秦格盯着他手里泛着寒光笔头,改了口,中途磕巴了一下,“我……我要不要出去接?”
“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?”
“没有。”秦格瘪嘴。
其实他是想问要不要开免提来着,转而一想,沉知珩也是要面子的人,问得这样直白,对自己没好处。
电话响了快半分钟,秦格不紧不慢地接起。
“秦助理,你现在方便吗?可不可以把你老板的电话号码发给我,我有事找他。”
书房很安静,女生细细软软的嗓音从电话里飘出来,秦格一边偷睨着沉知珩的神色,一边忖度怎么回复。
“你之前没有存沉总的电话吗?“他明知故问。
姜柠安静了片刻,“忘记存了……”
这个理由,一听就知道是瞎扯的。
他心知肚明,存肯定是存了的,只是后面删掉了而已,甚至可能连聊天软件也删干净了,不然怎么会打他的电话。
想到这,秦格掩嘴轻笑,一抬眼,沉知珩淬冰的眸光投过来,半扬的嘴角凝住,心虚地敛起脸上的笑意,清了清嗓子,报了一串数字,“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?”
“你们大概什么时候从北城回来?”
“不出意外是明天。”
姜柠若有所思,道了声谢谢,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。
秦格如释重负地收起手机。
“你们私底下关系很好?”沉知珩眸色淡漠,看向他的时候,眼里有考究。
“不不不,沉总你别误会,我以前跟姜小姐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句。”
沉知珩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,眼皮掀起,斜长的上睫挡住了他眼底隐晦的情绪,“那她为什么会存你的号码?”
“不一定是存的,可能是之前的通话记录没有删掉……”
以为这个解释能让他满意,但他的面色更深谙,薄唇微抿,冷锐的眼渗着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