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家小住
陆骁大她十岁,他在战场上厮杀之时,她还是个只会讨糖吃的幼孩。
他望着这位弟妹,见她头越垂越低,确是像做错了事的孩童,连责骂也不敢面对。
他眯了眯眼,眸光自她黑鸦鸦的鬓发上掠去,落在她露出的一截纤细颈脖上。
这处白嫩纤弱,又有日光照过,更显细腻。小小一截软肉,一掌便能折断。偏项上人头这般阳奉阴违,让他受气。
他不叫她起,她便不敢动弹,二人僵持在院中,只余被风吹过的树叶沙沙声。
嘉仪仍歪坐着,脖子低得泛酸,分明晓得他在盯着自己,却半分不敢抬头。
好在小桃惊觉前院有异,放了手中的糖梨水便冲了过来,瞧见似是跪下的主子,忙叫道:县主!
嘉仪松了一口气,被她搀着,一面揣度着陆骁的意思一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。
但凡他此时再喝她一句,想必她又会吓得跌下去。
嘉仪偷偷地瞧他的手掌,并未握紧,想来这气怒是不大的。
陆骁却并未多言,只是转身朝屋内走去,冷声命令:过来。
女子面色霎时僵住,只是向来被他说惯了,提起步子便要跟着走,又忽而念起此时并非往昔,无须再对他言听计从。
她放下脚,尽力保持着冷静:大哥,有何事便在院中说吧。
她是寡妇,是他弟弟的遗孀,进屋说话,终究不合适。
陆骁闻言顿下脚步,漠然转过身去,扫了她一眼。
他要进屋说,是给她留情面,她却不要。
他声音冷冽:安荣驸马今日在朝堂上请旨,要你归家,你收拾了东西,即刻便回去。
嘉仪惊得抬起了头,杏眼瞪圆,不可置信地望着他,疑心他这是拿自己寻开心。
然而陆骁面色冷凝,方才又那般气势,想是在朝堂上吃了排头。
且她那两位爹娘,当是做得出此事。
以陆家今日权势,本就要小心翼翼,以防惹得今上猜疑。她爹娘却背后放冷箭,狠狠地刺了他一下。
嘉仪抿了抿唇,低垂着头:我不知
陆骁已转过了头去,冷硬道:知不知晓都无妨,只愿你速速离去。
她眸子里瞬时泛上泪光,她与他纠缠数年,从未听他这般冷语。然这般也好,省得两人以后又扯上干系。但现下却不是她该走的时候
她飞快地抬了下手,抹去眼角落下的泪滴,瓮声道:大哥,我替爹娘道歉。只我才回京,便这般家去,恐怕惹得旁人闲言。
我想、我想再待几日。她的声音愈低。
她闷声闷气的,求他再宽限几日,仿佛是他要赶她走一般。
陆骁忆起朝堂上安荣驸马冷脸讥讽的模样,眸光一转,缓和了语气:不过是叫你家去住三日,你想哪里去了。
他脸色发沉,那老儿想女儿归家不好好说,偏要给他施压,他便偏不合他的意!
嘉仪又是一惊,他这般说话,那便坐实了回家小住,这样一来,往后怕是不好走了。
只是念及那可怜巴巴的陆晔,她咬了咬牙,低声应是。